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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家国二十四594（第1页）

第十五章家国（二十四）

阜阳给莫敌的第一印象就是流民多，不是一般的多，是相当多，大街小巷充斥着无家可归的流民，把整个阜阳弄得乌烟瘴气，满目萧条。看到有人过来，老老小小都伸出乞讨的手，一脸的可怜。李光浩有点不忍，满脸慈悲，莫敌则一脸的喜气，在他看来，这些可都是廉价的兵源，只要有钱有粮，登高一呼，想招多少兵都行。威利斯吉普在流民群中穿行，身后的脱兔卡车拉着莫敌和李光浩的卫兵。吉普车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，四十多岁，清瘦身材，崭新的中校军装有点宽大，空荡荡的领子伸出一条细脖子，因为瘦，脸上的骨骼尽显，只有两片嘴唇还略带着点肉，其他地方，基本皮包骨头。这位，正是第五战区第2纵队第二支队支队长朱从礼。莫敌和李光浩坐在后排，莫敌不只一次打量自己这个新下属，心里很是欣慰，有了这位，自己就不算是2纵队里最瘦的那个。

昨天晚上，朱从礼离开阜阳，去到四十里铺专门迎接长官。今天一早，顶着寒风站在四十里铺街头。穿望秋水，中午时分，才等到李光浩和莫敌的小车队。让两位主官没有想到的是，这位朱中校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善于言辞，而是十分不善于表达，说话有点慢，一紧张就打结巴。也许肚里有才嘴难开。

在四十里铺，朱从礼让人准备了简单的饭食，主食还行，黄面馒头，菜就不太像样，酸菜、土豆、没有油的野菜汤。看着朱从礼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，莫敌估计这位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。从四十里铺回阜阳，朱从礼坐在副驾位子当向导，可能是互相之间开始熟悉，没有了之前的紧张，说话虽然还是慢，却顺畅了许多，从遣词造句可以看出，这位应该读过书，文化程度不会太低，是个打结巴的读书人。

“二位长官。”朱从礼说话，基本上都是这样起头：“不好意思，阜阳的流民太多，城市因此而混乱不堪。”

“流民多，是因为黄泛区么？”李光浩问。

“长官英明。”朱从礼把身子在座位上扭了超过90度，说：“已是清明，黄河讯期早已来到，冰花从花园口冲进颖河，到了阜阳平原便沉积下来，堆积成坝，河水向四边浸漫，冬季干旱的黄泛区顿成泽国。北到亳州南到阜南，断无生机。前两年，河水东移，阜阳一带，一度可以耕种，这两年，据说因为朱仙镇至太康一线筑堤防水，又把水逼回了阜阳，前两年能种之地也不能再种。百姓流离失所，民不聊生。”说罢叹息不止。

“长期积聚在阜阳，也不是办法啊！”莫敌说：“庞大的粮食需求，只怕阜阳难以负担。”

“副座说得极对，这个地方目前连盗匪都很少。不是人家不愿抢，实在是没有东西可抢。”朱从礼苦笑说：“从阜南往南，便是河南固始，从临泉往西，是河南新蔡，这两个县受游民的影响相对较大，再往外围的潢川、息县、正阳、汝南，相对受影响就少一些。虽然分处两省，但是都属第五战区统辖，每年，从潢川等县调来一些救命粮，勉强能让阜阳的政府工作人员活命，不至于成为三不管地区。”

“三不管？哪三不管？”李光浩问。

“国民政府不管，南京伪政府不管，连赤党政府也不管。”朱从礼说：“之前，我们游击司令部也不来阜阳，大多在霍邱固始商城一带活动。每次来阜阳，都是来招兵，这里的兵好招，只要有钱有粮，精壮汉子，一走就是一群。”

“司令大人，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，只要有足够的钱粮，不说三个千人支队，就是三个两千人的支队也不成问题。”莫敌笑着说，三个两千人的支队，那可真是丙种师的编制。

李光浩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这么穷困，就地筹粮只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，以战养战也成了一句空话。如果从六安调粮，又能有多少粮可调，第一次，他对前景产生了担心。

李光浩倒也不是个自大狂，他对自己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，他认为自己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指挥员，但肯定是一个合格的后勤军需官。在长集开往阜阳的车上，他不止一次这么对莫敌说：“打仗我不行，我只会搞军需。以后天纵老弟你负责军事，我负责后勤。”莫敌认为这不是客气，是李光浩的肺腑之言。“我是炮兵出身，不过炮打得不怎么样，我喜欢搞军械，搞企业。拼凑炮，复装弹，在大别山，我认第二，没有人敢认第一。”

看到眼前的一切，只怕这位敢认第一的李司令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，也有点棘手。

朱从礼的营地是阜阳城西的老军营，这座老军营还是当年清军的协领营，之后一直作为驻军之所，曾经何柱国的骑兵第二军就驻扎在这里。廖运泽接任骑兵第二军军长后，把驻地拉到了潢川，这里便空了下来，因为没有人打理，这里便成了季节性的难民营，每当黄河汛期，黄泛区的流民便云集至此。今年，看来难民少一个可去之处，因为朱从礼部的来到，把难民营先占领了。

仅是整理难民营，朱从礼三百多人，搞了半不多十天卫生，好不容易弄出一个还算干净的场所，能够让人立足。

李光浩的车子，在朱从礼的带领下，直接开进了军营。

军营里还有一股火烧味，朱从礼告诉他李光浩，是这些天垃圾烧得太多的原因，李光浩笑着点头，烧烧很干净。进到朱从礼准备好的纵队指挥部，李光浩就再也笑不出来，里面不说桌子，就是椅子也没有一张，更别说其他用具。朱从礼一脸尴尬的告诉李光浩，不是不想买，是没有地方卖。

李光浩摇头叹息不止，却也无可奈何。

莫敌觉得这有点太不像话，严厉的对朱从礼说，如果实在找不到，就去向阜阳县县长借，如果不借，就把县长老爷的办公桌子给搬过来。朱从礼一听这话，急得脖子抽了又抽，瘦脸涨得通红，吱牙咧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好不容易，才叫了出声：“不妥不妥，大大不妥。得罪了县长，我们的给养何来？”

莫敌笑着说：“估计县长老爷自己也吃不饱，靠他，不太靠谱。”

李光浩点点头说：“听莫副座的没错，去，带一个班的人，开上那辆卡车，去县府。”

朱从礼犹豫了一会，才拍了拍腰上的南部十四，视死如归的冲了出去。

“司令，看来粮食问题不小，你估计，从六安带来的粮食，我们能吃几天？”望着朱从礼急匆匆的身影，莫敌问道。

“我们现在有一千三百来人，最多能够吃上二十天，如果二十天没有新的粮食入库，我们就会有麻烦。”李光浩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比较棘手，没有粮食，不用敌人打，自己就散伙。

“司令不用担心，天无绝人之路。明天，我们两个去县府县党部拜访一下阜阳县的**。后天，我去潢川一趟，见一见骑二军的人，了解一下这一区的军事态势。等好大部队到了，先派出侦察部队，了解这一区的最新敌我态势，必须在二十天内进行第一次有效打劫，获得第一批给养。”莫敌走到窗台边看了一眼外面，窗台没有窗扇，也没有窗户纸，风从北方吹过来，有点微凉。

远没有朱从礼想像中的那么艰难，不仅从县政府拉来了一车桌椅，县长和县党部主任还亲自送了过来。一进到空荡荡的办公室里，穿得一身光鲜的县党部主任就开始自责：“哎哟哟，真是不好意思，二位司令，都怪我一时不察，没有给军营准备物品，该打该打。本人吕景昌，阜阳县党部主任。”指着身边身着长衫的男人，介绍说：“这位是阜阳县县长郭坚，大军如有需要，可随时吩咐郭县长。”

莫敌暗笑一声，这个党部主任，是个滑头，好人他来做，事情由县长承担。

人多好做事，不一会，车上的桌椅卸了下来，在办公室一摆，顿时有了模样。李光浩请两位客人坐下，吩咐朱从礼烧点茶来。朱从礼为难的说：“烧水容易，茶叶无有。”县党部主任大笑：“有水就行，君子之交淡如水，清澈见底，坦荡人心。”

四人初次见面，不愿意交浅言深，只是信口胡柴，主要是听县党部吕主任戏说阜阳风土人情。郭县长说话不多，陪坐在一旁，好笑的时候笑两句，不好笑的时候一言不发。莫敌有意无意，把话题拉到军事方面，这方面，吕主任比较外行，倒是郭县长知道一些。他告诉莫敌，阜阳有黄泛区的阻挡，把日伪挡在了对岸，但是蚌埠的日军在枯水期时，偶尔会从寿县过上颖，进入阜阳。日军来的目的是为了筹粮，来过两次，没有筹到一粒米，还白白赔上路费，之后就不再来。信阳方面的日军，自从第三师团南迁后，信阳的驻防军换成了独立步兵第11旅团。至于国军，骑二军军部驻扎在潢川，军长是廖运泽少将，辖暂编骑十四师，主官是师长李鸿慈。骑二军下面还有一个骑八师，驻扎在第三行政区行政公署所在地、淮河边上的乌龙集，师长徐长熙。

莫敌问郭县长，乌龙集距离阜阳有多远，有无公路相通。郭坚告诉他，距离大约一百公里，有公路，从阜阳到阜南的路还算好，从阜南再过去到淮河边乌龙集的路相对差一些，过去骑二军为了通马车，维护过几次，现在就不清楚了。

莫敌知道了这些信息，不再理睬李光浩与两位客人的聊天，心中开始盘算，国军骑兵的制式马车他知道，马车能过的路，威利斯吉普肯定能够通过，一百公里的距离，一天可以来回，既然如此，明天就过去一趟，也算是先礼后宾，拜拜码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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