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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进快回来了,半个月之前李绣开始打扫屋子,收拾新铺盖,晒得暖融融的整整齐齐堆了满屋,提前通知何兆跟肖缘回家。
肖缘看见何进屋里床上崭新的被褥,又从店里拿回来几件新样式的被套,李绣欢欢喜喜拿回去焕了。那一副阵仗太大,不知道的该以为老何家准备娶新媳妇了。
何支书抽着草烟,默不作声当没看见媳妇忙活,肖缘有时候也帮李绣缝个枕套什么的。当然机器用惯了,她的针线工夫仅限缝补衣裳,做双鞋子勉强能穿,绣花不在行。李绣也不嫌弃,零碎活很乐意交给她。
婆媳俩商量起花样来,一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。何兆一本小说看了一半,天外乌压压沉淀成蟹青色,太阳埋进地平线,偶尔一两声犬吠鸡鸣,田野间传来几声吆喝。
在门外站了一会儿,屋里静悄悄的,何支书出门往村口看象棋去了。本来铁牛一伙人喊他过去聚,想着平时工作忙,好不容易有假期回家陪媳妇,没待多久就溜了。
等了半天,一张报纸翻来覆去揉烂,只是觉得没意思。门外头有说话的声音,何兆往椅子上一躺,报纸盖在脸上,睡熟的样子。
脚步声从门口一直到他跟前,半点没停留继续朝里去了。何兆扒拉下报纸,一看是他爹,怨念道:“何支书,你媳妇咋回事,一天到晚拉着我媳妇不着家,你也不管管。”
何支书懒得理他,倒一杯浓茶,点燃一根旱烟坐在门槛上,啪嗒啪嗒开始抽。何兆单脚支着藤椅,前摇后晃,漫不经心道:“我哥回来还走不?前几天我听部门里说是市一中招老师,他既然上岸了,又有几年的支教经历,运作运作,没准能成。”
何支书眯着眼睛,烟熏雾燎中只看见他的脸色波澜不惊,根本没将何兆的话放在心上。何兆向来跟家里没大没小,小时候一犯浑何支书就打,何奶奶护得紧,说是这样活泛的性子吃得开,不准家里拘着他。
慈母多败儿,好在何兆没歪到哪里去,相当有出息,何支书就不管了。小儿子是个滑头管不了,大儿子看着温温和和的,叫上学就好好上学,叫找工作就好好教书。
本来循规蹈矩的,最叫人省心的就是他了,哪里想政策一开放,立马跑得不见人影。李绣年年要念叨,苦口婆心的,叫他回来上班,顺便成家,何进愣是抗住压力,该咋样还咋样。
何支书早看明白了,哼哼两声算是回应。何兆脑袋凑过去,“还叫他走哇,依我说,也浪够了。”嘚瑟道:“娘说的对啊,我哥不小了,该结婚了。虽然不一定像我这么好运气,找了个情投意合的,全须全尾将就着过得了。”
何兆绝不承认他在幸灾乐祸,想当初他哥凭一人之力,全村的孩子都在他的衬托下活的苦逼兮兮的,尤其是他。他哥多上进,他就多悲催,除了他奶,人人都更看好他哥。
当然他也觉得他哥挺厉害的,没见多少小媳妇大姑娘都另眼相看,可是那时候连他媳妇也不能免俗,这可叫人情何以堪。要不是气晕了头,也干不出那些混账事,虽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,看他哥倒霉,控制不住乐颠颠的。
何支书敲了敲烟锅,懒得看何兆尾巴翘上天,嘟囔道:“有个屁用,一年结的婚,石头家里抱叁了,瞅瞅你自己,娃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。”
会心一击,何兆顿时焉了,他也怀疑来着,跟缘缘挺恩爱的,几乎每晚都那个。他还暗暗留意她的日子,掐着指头算她什么时候没来,心想该有了,结果没几天又来了。他倒是想去医院瞧瞧,又怕缘缘笑话。
肖缘抱着一大捆绵穗进屋,视线被遮险些摔一跤,摸索着把东西全扔床上。一看何兆背对着她坐着看书,随口道:“我娘给我买了一大捆棉穗,挺暖和厚实的,等冬天的时候给……给你做一件大衣,好好护一下胳膊。再做一双棉鞋,每年都长冻疮,也不知道在外头咋过的,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。”
本来这些棉花周桂花交代给她做娃儿棉衣,但孩子这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说有就有。何兆本来就着急,何必再引着他想那些。
何兆本来想耍脾气,逗引缘缘哄他一下,听她絮絮叨叨要给他做鞋子,记挂着他随口一提曾经脚冻伤的事,就有点不好意思。不过他是谁,没理也掰扯叁分出来,岂是一点小恩惠就能打动的。
所以他一动不动,一本正经盯着书,誓要把页面盯出一朵花来。自说自话了一会儿,要以往何兆早腻上来歪缠在她身上,走哪带哪儿。
肖缘有点意外,但是没有立即做出反应,当做不知道,忙完了再次进屋。何兆还坐在原来的地方,等她从面前经过,半边书挡着脸,溜圆的两颗眼珠子跟着她转,像一只呆猫。
肖缘没绷住,倒在床上笑,何兆恼羞成怒,像一只大狗猛扑上去,咬在她肩膀上,“我生气了!”
“你一天比受气的小媳妇还幽怨。”他一边咬一边捏腰上的敏感点,肖缘压低声音,“爹娘在外头呢,快起来。”
“反正我爹要孙子,正好加把劲儿。”他小声嘟囔,不满道:“我哥要回来了你很高兴?”
“高兴啊,怎么不高兴。我今天跟娘去村长家做鞋子,才知道娘手艺挺好的,鞋垫子上绣得花真的一样,像我离了缝纫机啥都不会了。”肖缘半点没体会到何兆的小心思,“我跟娘学着做鞋垫怎么样?”
“学啥鞋垫啊,娘现在可最担心咱哥打老光棍,你赶紧帮忙给她找个儿媳妇是正理。”他哼哼道。
“好像也有介绍的,今天还说呢,就是村长她外甥女。不过我听说性子骄纵的很,家里不让干啥就非要去干,我是不喜欢那种太自我的人,咱哥温和,跟她怕吃亏。”
她一说就停不下来,“还有一个,叁姨提的,就是年纪太小了,相差十岁。还是个小孩子呢,成熟一点好,相互照顾,说得到一起去,不然日子多难过。”
何兆拉耸着脑袋,黑黝黝的头发仿佛失去了光泽,软趴趴伏着,赖在她身上一点动静都没有。肖缘揉着他两边脸,把他下巴搭在自己锁骨上,结果咯得龇牙咧嘴,不满道:“你太瘦还是我太瘦。你也太难伺候了,羊肉太膻、猪肉太腻、鸡肉太油,没见你这么难养的。多大人了。”
“不管我大多,反正你只准喜欢我。”他不满地扭来扭去,抓着她乱摸,“养不养?嫌我难养也丢不开,快说!”他那一种又生气又撒娇又委屈的口气,是肖缘最受不了的,何况还被他揉来揉去,感觉快化了。
“你干嘛!”她脸蛋酡红,气吁吁的,眼睛里泛着甜蜜的水色,在他嘴角亲了一下,“我不养谁养啊,我最乐意了,心甘情愿要养一辈子的,不是早说好了?”
何兆噗呲一声笑了,心口那团矫情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,乖乖巧巧听她说话,“我也没想到,原来进哥真跟杜明月有一段,你还记得那个知青吗?早回城了,娘说哥就是念着人家迟迟不肯成家。我也觉得他两各方面都挺合适,可惜了。”
“不准你上心别人的事。”理直气壮的很。
肖缘诧异,“我说你今天怎么别别扭扭的,那不是你哥吗?我还不能问了,再说娘找我当参谋呢。”她揶揄的眼神太过明显。何兆后知后觉脸烫起来,嘟嘟囔囔气气哼哼胡搅蛮缠,“你的命中注定在这里,多看看我就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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