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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绳坡的钟楼突然“哐当哐当”乱响,不是往常清晨“叮咚”清脆的报时声,是钟绳被扯得变了调,像破锣在嘶吼,听得石屋的掌印陶都在颤。
钟楼上的人影在摇晃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衫角被风刮得猎猎响,袖口磨出了毛边,手里攥着根断弦的铜铃,铃身锈迹斑斑,铃舌上缠着半根红绳,绳头打着个松垮的结。
他把铜铃往钟身上撞,撞得钟身“嗡嗡”震,钟纹里的掌印都在颤,颤得爷爷当年刻的“甜时不忘”字样都淡了,连钟楼周围常年飘着的灵草香都被铃音吸走,铃身渐渐发暗,像只失了魂的哑铃,敲上去“空空”的,没半点暖意。
“是守钟人老周,以前是红绳坡敲钟最准的人。”
穿蓑衣的人往钟楼底下撒了把星尘煤,煤火“噼啪”燃起,照亮人影的脸。
眉眼间刻着风霜,鬓角有块铜钱大的疤,是早年被铜锈烫的,手里断弦铜铃上的红绳,看着像红绳坡的编法,
“老船工跟我讲过,他原是能让钟声带着甜香的人,那年星尘河起大雾,迷了钟楼的方向,他急着敲钟引路,一锤子敲断了钟绳,打那以后就再也调不准钟音了,心跟着钟一起哑了,看见别人的钟走得准,就想把钟敲乱”。
老周的铜铃又往钟身上撞,这次撞的是父亲当年修过的钟舌,钟舌立刻松了半寸,舌上的掌印被撞得发颤。
颤出的甜香“丝丝”往外漏,被铜铃转起的风吸得干干净净,钟身上的灵草纹都淡了,淡得快看不清纹路。
少女往钟绳上系了块带糖霜的陶片,陶片是红绳窑刚烧好的掌印纹,还带着窑火的余温,甜香顺着绳往钟楼飘。
飘得老周的手顿了顿,铜铃从钟身上滑开半寸,钟身上的乱纹淡了些,露出底下泛红的绳纹,像藏着的甜气在挣扎。
“他的铃认得红绳坡的甜!”
少女举着爷爷传下来的老钟锤往钟楼底下跑,锤柄上的掌印纹又深又清晰,缠着的红绳和老周铃上的是一个样。
“你看这钟锤,你肯定用过!当年你敲钟时,甜香能飘到星尘河对岸,船工们听见钟声就知道快到家了”。
老周的眼神晃了晃,像蒙尘的玻璃被擦了下,铜铃的断弦无意识地往钟锤方向靠。
靠得像在认旧识,钟锤的甜香漫得他鬓角的疤亮了亮,疤上的红绳往钟锤上缠,缠得像在抓救命稻草,握铃的手不再像刚才那么僵了,指节都在轻轻动。
男人往钟楼的齿轮箱里滴了点灵草油,油刚渗进去,齿轮转动的“咯吱”声就轻了些,钟轮转得顺了些,转出的钟音里开始带点甜,甜得铜铃都在颤。
“这是你父亲留的灵草油,能润齿轮,也能润心,让你的手稳下来”。
他往老周脚边放了块磨亮的齿轮片,片上的银线往铜铃上缠。
“钟绳断了能接,钟音乱了能调,你当年接绳的手艺,红绳坡没人比得上,我小时候还见过你把断成三截的钟绳接得比新的还结实”。
银线刚缠好,老周的铜铃就不那么乱撞了,铃身悬在钟前,犹豫着,像在想该怎么敲,又像忘了钟该怎么响,眼神里有迷茫,还有点藏不住的怀念,手在微微发抖,却不再乱挥。
老妇人往钟楼底下摆了排红绳窑的陶钟,陶钟是按老周当年的手艺烧的,钟身上刻着“晨钟甜、暮钟暖”的字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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